劉三伯的尋夢之路

                劉三伯的尋夢之路


                              作者：劉杰


        在寧遠縣中部離縣城10公里處，有一個以祖先姓名命名的“風水寶地”，它就是仁和鎮劉安仲村。一說起村子里的劉三伯，縣城里尤其是教育系統年長一點的人可以說都耳熟能詳。他讀書不多，卻具有遠見卓識；他個子不高，卻聰敏過人。               
        自1977年底國家恢復高考到上世紀80年代初，當時的零陵地區重點中學寧遠一中就是求學者趨之若鶩的地方，寧遠一中的辦學規模不大，每個年級招生人數大多控制在4至6個班以內，考進一中讀書不亞于現在考上大學，農家子弟都把考上寧遠一中作為自己的求學目標。那個年代劉三伯家4個小孩能從仁和劉安仲村先后走進寧遠一中的大門，自然成了當時人們羨慕熱議的話題，尤其是劉三伯的大兒子1983年8月考取清華大學后，熱議又進一步升溫，劉三伯一時還成了眾多學生及家長頂禮膜拜的對象。其實這還只是一個方面，劉三伯家喂仔豬同樣有“錦囊妙計”，喂出來的豬特別長、特別肥，十里八鄉名氣也不小。1987年劉三伯退休后，依然壯心不已，他喂過土鴨、野雞、竹鼠，養過魚，種過菜，雖然從來沒有賺過錢，但仍樂此不疲。

        

解放后，土改在村里進行，字寫得好，膽量大的劉三伯很“放蕩不羈”，不管白天晚上，打雷下雨，劉三伯都“混跡”在土改隊里，而為家庭生計發愁的母親很看不慣，認為他是“不務正業”，劉三伯回家吃飯，母親苦臉相迎，故意把紅薯絲飯煮成夾生還摻點水，讓劉三伯難以下咽，遭受挨餓的懲罰。當時，抗美援朝進入戰略防御和停戰談判階段，全國各地招收志愿軍以補充兵員。劉三伯一腔熱血，主動到鄉武裝部去報了名，并等待一周后奔赴朝鮮。愛子心切的母親以為是兒子賭氣便去鄉武裝部把他接回來做引導工作。無巧不成書，此時，劉三伯有求必應、雷厲風行的做事風格早已被縣委書記、縣土改委員會主任盧久長“盯"上了，他看在眼里，記在心上，于1952年7月7日親自“點將”把劉三伯納入自己麾下。就這樣，陰差陽錯，志愿軍沒去成，劉三伯卻成了禾亭區插田定產隊一名善寫員，組織上安排他在新柏家主要從事家庭情況摸底工作，登記每個家庭田地、人口及圈養的家禽數量，為劃家庭成份打基礎作準備。         剛干了兩個星期，組織上又把劉三伯安排到了太平區政府更重要的崗位搞統計工作，每天接電話填報表，內容包括農業生產進度和農作物統計，需及時向縣里傳表。由于電話中一些專業俗語一時“沒聽懂”，電話報表卡了殼，劉三伯感到很頹廢、委屈，晚上在集體宿舍睡覺時嚎啕大哭。第二天，太平區負責組織工作的同志還以為是劉三伯舍不得離開家里父母，便找劉三伯談心，了解原委，與上級組織部門協調，重新調整了工作。帶著遺憾，在太平只呆了3天的劉三伯調縣直屬部收公糧碼單記數。        8月流火，從距縣城100余華里遠的鯉溪、柏家坪等瑤鄉和少數民族居住地趕過來交公糧的農民，大多穿草鞋，有的甚至打赤腳，百多斤重的公糧壓在肩上，大多需要十四五個小時的爬山踄水才能挑到收糧點，他們肩膀上那布滿深深血絲的印跡，讓人肅然起敬，從農村走出來的劉三伯這時都會很自然的主動給他們泡上涼茶。劉三伯在下鄉時還曾親眼目睹了一位年齡偏大，體弱的農民經受不了路途的勞累，在離目的地還有7公里處生命嘎然停止在送公糧的路上，“消失"在山間田野的場景。

  

          劉三伯善于為小孩尋師訪友、提供學習資料搭建平臺。70年代末期中學生的課外輔導書籍相當缺乏，縣新華書店經常出現斷貨、搶購“書籍”的現象。無奈之下，在中心鋪工作的劉三伯一次利用周末休息的時間，帶上讀初中的大兒子到中心鋪中學找任教的熟悉老師“求援”，功夫不負有心人，在老師的幫助下，通過多方的走親訪友，終于在一村子里的“長老”手中尋找到了幾本五六十年代的教科書，解了燃眉之急。小孩把書拿到手上如獲至寶，興奮得幾天沒合上眼。那個時候，為了小孩的未來，劉三伯就像偵探一樣，四處收集中學生課外閱讀書籍信息，當他打聽到上海教育出版社出版的《數理化自學叢書》通俗易懂，倍受推崇，各大書店賣到脫銷的消息后，情急之下，劉三伯找到在省財政廳工作的小哥，讓他想方設法為大兒子購買了一套。從此大兒子在學習中像海棉吸水一樣，如饑似渴的學習，成績始終穩定在年級前兩名，1983年高考劉志兵以586分的優異成績考入了清華大學。1985年劉三伯的二兒子劉兵參加文科預考獲得了全年級的最高分，迫于當時家庭生活壓力，劉三伯曾產生要小孩放棄上大學的念頭，這時恰好零陵師專來一中招生，最后小孩不得不屈就保送進了免交納學費生活費的零陵師專。
       1987年劉三伯從柏家坪鄉政府會計崗位上退休后開始煥發人生的“第二青春”，涉足商海，他思路活躍，敢闖敢試，先后喂過雞鴨，竹鼠，養過魚，種過辣椒。盡管屢試不成功，卻也樂此不疲，他在塘里養的魚在即將進入收魚期時被盜魚賊“網”走了大半，一年的辛苦化為泡影；他種的辣椒雖掛滿枝頭，價格在當時卻只有三角錢一斤，家里只賺個“吆喝”，家人麻起膽子挑辣椒過仁和壩引橋的情景，現在回想起來仍心有余悸；他喂的鴨子肥又大，在市場卻并不是自己當初想像的那么好賣；他養的野雞雖走出了傳統產業的“藩蘺”，帶有稀缺性，投入產出比一出來卻是負數。
       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如今已年滿86周歲的劉三伯仍壯志滿懷，準備今年8月份后在家鄉山上種植茶子樹。劉三伯不斷實踐、永不言棄，寧可做拼搏的探索者，也不做安于現狀的平凡人的拓荒者情懷，給下一代尤其是處于創業期的年輕人作了很好的注解！

        

遠離崗位學習的這段日子里，有勞動習慣的劉三伯很懷念收公糧的那段美好時光，尤其是白天產出谷子，散發出的那股含有泥土芳香、浸人心脾的稻花香氣味。1958年隨著全國大煉鋼鐵熱潮的興起，劉三伯如愿以償回到了生產崗位，在下墜公社任工業部長，經受火熱的勞動場面鍛煉。        1960年起至1978年劉三伯先后在嶺頭園、中心鋪、仁和、李家鋪等鄉政府做會計，過著波浪不驚的生活。那個年代是個講成份，“政治掛帥”的年代，只要風云變幻，有風吹草動，在政府部門任會計的就首當其沖成懷疑對象。劉三伯在別人敏感的“金錢”問題、大是大非問題面前從來不含糊，不為誘惑所動，總能獨善其身，保持定力。那個年代也是一個以集體經濟為中心的年代，農民除少量自留地外，都只能固守自己的“一畝三分田”，喂豬，養雞鴨成了家庭副業的主要經濟來源，當時劉三伯每月的工資僅30多元，一家6口的生計還得靠家里養豬補充，從小在泥巴里“滾爬”出來的小孩也格外“溫順"、“乖巧”，那時家里喂豬熬潲后，經常耽誤給讀書的小孩做早餐，小孩也默默承受，經常是餓著肚子去上學，特別是冬天上午到了后面兩節課，餓得發慌的小孩一身都在顫抖，目光呆癡的望著窗外凌霜傲雪的田野…        1977年恢復高考后，在鄉鎮會計崗位上摸爬滾打20多年的劉三伯，把腦袋裝滿了收支的平衡帳“劃拔”到了對子女的培養上，工作時間除了完成本職工作外，重心轉移到了小孩的身上，并為他們讀書竭盡所能，4個小孩也如父母所愿，學習上你追我趕，互相鼓勵，相繼考入寧遠一中，劉三伯1978年相繼調入柏家坪和清水橋鄉政府做會計后，星期天便成了寧遠一中雷打不動的“常客”，從4個小孩在寧遠一中讀書的10年近400個周末里，在劉三伯身上變的是歲月的更迭，不變的是堅守。不管是酷熱難當的盛夏還是北風呼嘯的寒冬，每逢周末，劉三伯不時會從距縣城北端的柏家坪或者清水橋趕30公里的路程到縣城的一中，去小孩所在班與班主任、任課老師溝通，了解子女的學習成長狀況，掌握第一手材料，以便“對癥下藥”。近40年過去了，一中丹桂飄香的桂花樹旁，枝繁茂密的百年樟樹下留下的劉三伯與老師溝通、子女交流的身影仍像烙印一樣深深刻在那一輩人記憶的深處。        80年代初寧遠一中一個學期的學費、伙食費加起來也要60多元，家里4人在一中讀書，不是一筆小數字，家里常為交學費犯“愁”，有經濟頭腦的劉三伯家里就嘗試養母豬下豬仔賣錢賺學費，劉三伯從魚粉喂魚的成熟做法中獲得啟發，把這一做法“嫁接”到養仔豬上來，并有所發展，在豬潲中通過加入魚粉和經炒過的黃豆，豬仔食欲大長，毛色锃亮，到“出欄”時每頭普遍在30斤，比別人喂的仔豬重10斤，市場上很搶手，買家買到豬仔后抱到身上像抱小孩一樣興奮，樂得不亦樂乎。一“窩"豬仔8頭賺的錢可解決家里4個小孩半年的學費問題。        劉三伯還善于啟發引導工作。一次，初中階段還從未走出過縣門的大兒子劉志兵跟父親訴苦，想出來開闊下視野，放松一下，看看從未見過的火車，劉三伯心領神會滿足了小孩的要求，便利用暑假帶他到郴州嘉禾煤礦去看小火車，途中當看到車窗外廣袤的農田里收割糧食的農民揮汗如雨時，劉三伯話匣門開了，他給小孩講農民“雙搶"的辛苦，講“面朝黃土背朝天”的由來，并告訴他插秧時農民基本上是插一兩百兜禾苗不回頭，一個工時下來，有的年齡稍長的農民回家后連腰都直不起來，卻沒有一人吭聲叫苦的。劉三伯語重心長的話使小孩茅塞頓開，對讀書重新有了新的認識：讀書再苦也沒有種田苦，只有吃得苦中苦，才會有美好的未來。

         

        劉三伯1933年2月出生，父母共生下6個男孩，劉三伯排列第三，家庭生活來源主要靠種田和養牛維持，那時種田主要解決生計吃飯問題，養牛則是賺錢養家的主要途經。劉三伯家一般上半年去牛市購買一條瘦牛回來喂養，下半年宰殺出欄。劉三伯從小干事愛動腦筋，善于舉一反三，在放牛與牛打交道的過程中，摸索出用糠和棉花仔喂牛最適合牛生長，所以他喂的牛長得特別快。牛是性情動物，好斗，下半年長肥壯了就喜歡“尋花問柳”，到了這階段就不能帶出牛欄，家里便考慮宰殺了，一頭牛宰殺后大概可賺二至三個光洋。
        1941年，侵華日軍從零陵雙牌陽明山途經劉安仲村去廣西桂林，在村子安營扎寨、燒殺擄掠了一天，當時8歲的劉三伯嚇得不輕，和家人趕著牛，抬著豬隨大部分村民躲進了大山，村民們還毀掉通往大山通道的木橋，截斷了唯一通道，目睹了日本人把每家每戶的門板撤下，集中放在用沙子、石灰、水泥板構成的三合土上燃燒后火光沖天的場面，第二天在日軍掃蕩走過的路上，約每500米就有一挑夫被殺死后橫臥在路旁，慘不忍睹。從此，劉三伯幼小的心靈里留下了不可磨滅的陰影。在村子里上完小學四年級，特別是在仁和中心小學讀高小的兩年，13歲時的劉三伯開始在各方面表現出獨立、上進、要強的性格。當年仁和中心小學柱子上用竹子雕刻的帶有立志、報國等喻意的詩句深深打動了他，為此在學習上他不斷給自己施壓，思想品行不斷得到錘煉。小學畢業時他的各門功課成績都在八九十分以上，名列全年級前3名。
       劉三伯小學畢業時，正趕上家庭為解決無房的問題準備自建住房，請人做磚瓦，看火把質量關。為減輕家庭負擔，燒磚瓦用的柴火他自己動手上山砍，柴火自己親自燒。二間帶牛棚的簡陋房子建好后，除大哥赴永州讀書外，家里7人終于有了屬于自己的“窩”，劉三伯跟村子里理發的“鐵哥們”睡在樓上，旁邊堆積柴火、稻草，下面是牛棚，盡管臭味濃重，蚊蟲肆虐，仍感到很滿足。


      (照片為劉三伯在翻土種菜)

      

寧遠解放后，境內仍有部分土匪和國民黨殘余武裝經常進行各種破壞活動，僅1950年1至3月共發生搶劫殺害基層干部的案件56起。1950年3月29日，國民黨殘部在縣境南部、東南部等地進行反革命武裝暴亂，劫獄在押人犯，搶奪槍支財物。中共寧遠縣委副書記兼組織總長王昆、寧遠縣第二區區委書記郭金生等均慘遭殺害。為加強肅反工作，1953年、1954年劉三伯先后被組織部門調往冷水區政府從事青年干事工作，下壁鄉抓生產工作，清理三.二九反革命武裝暴亂漏網的人。為造聲勢，每天唱“打倒地主分田地"的歌曲。冷水東城鄉是影響較深的地方，那里的殘匪經常煽動不明真相的群眾報復，殺害區鄉干部，區鄉干部出現在哪，他們就跟到那。一次，殘匪與區鄉干部狹路相逢，區鄉干部意識到情況不妙，趕快撤回到辦公室，把門全部關上，用凳子撐住，殘匪們守住外圍寸步不離，剛剛20歲的劉三伯面對突如其來的事件，感到束手無策，恐怖孤獨，最后一直等到太陽落山，夜幕降臨，才從后門小心翼翼的溜出去。       1953年，翻身后的劉三伯一家通過勤勞耕作、精打細算，特別是通過父輩打豆子賣豆腐，養牛等，家庭經濟條件逐步有所好轉。中國人傳統的戀土情結，對房子的依賴性也觸動了劉三伯家每個人的神經。“居家建房”的夢想逐步成為現實。在一家人的通盤考慮和共同努力下，通過一年多的努力，一棟6居室的新房落成，全家人徹底擺脫了長期住牛棚的歷史。       1955年，組織上安排劉三伯到灣井區下罐鄉專門學文化，白天學寫字，學珠算，為達到效果，會計購買了二三十斤的香草紙。盡管肅匪的任務已經完成，劉三伯每天晚上仍背一條七九槍到鄉村12個公祠巡視一次。學習之余還要發展青年團，壯大組織，擴大政治影響。

飽經風霜的劉三伯。

劉三伯和他的家人在一起。

劉三伯的全家福。

欣賞佳作，向劉三伯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