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外公外婆

只看該作者 · 2019-3-28 19:25:59

本帖最后由石鼓歌_UW7kY 于 2019-4-12 08:16 編輯

我的外公外婆

文/葉幸榮

我的外公姓喻，外婆姓周，是建設鄉楊樹科人。
我外公出身世家。族譜載，喻家明代出了一位官至五品的翰林院大學士，小時候過年經常到楊樹科去。外公外婆那個村是臘月二十九還年，喻姓族人一齊到祠堂給先祖祭拜，我看到祠堂上有喻家先祖先母坐在太師椅上的畫面，冠冕華麗，端莊威儀，很有氣派。

因為外公派大，祭祀排在最前面，全族人行跪拜之禮，只有這個時候外公外婆才顯得受到了禮遇。先祖因為是富貴門弟，家道昌隆，一直沿習至外公輩；外公的母親原是太湖寺前清代趙姓狀元孫輩之妻，結婚沒幾年其孫子死了，母親改嫁外公父親，其家資細軟由改嫁母親繼承，并生下外公。

據我母親說，外公家以前是個很富有的大家庭。他出生時請高人算命，那個人端祥了處在襁袍中的外公，講了15個字：少年公子樣，中年浪子樣，老年花子樣。一家人驚呆了，不相信。其母說，憑我的家產我兒三代都糟踏不完。外公母親講這話是有底氣才這樣說，他們家真的是富是淌油，當年家藏的金銀財寶硬是將樓板壓塌了，可見外公父親家的財富之顯赫。然而世事無常，天命難違，算命先生也是一語中的。

由于家道殷實，外公少年確是一個公子的樣子，討人喜歡，但是成年后在南昌、哈爾濱等城市念書結交的都是紈绔弟子，少不了吃喝嫖賭抽，變成浪蕩之人。后來他的父親將他送日本留學，脫離了那個環境遂改掉了惡習。外公回國后在鄉村出資辦了私塾，并研習醫術，很有成就。外婆家也是大戶人家。解放后，外公外婆都是地主成份被打入另冊，成了“四類分子”，不被重用。在鄉下由于貧困他們也像許多農民一樣在那個朝不保夕的年代過著窮苦的生活，艱難渡日。

1962年由于鄉下醫生奇缺，況我外公在農村經常給人治病有一定的名望，在這年縣里給外公安排在建設公社南莊醫院當醫生。但是過了二年，外公又因家庭成份問題被解除公職（僅保留處方權）回到村里又成了農民。雖然回到村里但是遠近的村民求醫問藥都找外公，他也一直沒閑著給鄉親們治病。他和外婆經常到山上或田間地頭尋找草藥，回來洗凈晾曬備用。外公體恤村民的困難，輕易不開處方，都是用不花錢的草藥給鄉人治病。有個十五六歲叫順尕的孩子，皮膚黃黃出現浮腫，他家人帶他找外公看病，他一見那孩子皮膚，手按一個坑，便說這是營養不良，弄點好吃的就行，可是那個時候農村生活都難，臨走外公外婆還將自己吃的米糠送給他們。

外婆也一直在鄉間干農活。記得小時候我年年都到外公外婆家去，到那里他們捧著我，可以任性放肆地玩。冬天的時候晚上睡覺床上冷，腳不容易暖外婆就將我的腳裹在她懷里。有一年春節我沒有去，直到端午節才去，外婆見到我和哥哥弟弟非常高興，對我說早就盼著你們來，并拿出珍藏許久的一塊臘肉做給我們吃。那頓飯我確實難忘，我眼中的外婆那時瘦的皮包骨頭，為了我們傾其所有，回想起來，真是暗然神傷！

我父親在生活困難歲月的一段時間在太湖山區干供銷，每年回來一次都要帶些緊俏物資糖和豬肉回家。我母親留一份其余的叫我送給外婆。但是外婆又將這些東西分成四份，一份送給村里年齡最大的弧寡老人，給順尕哥家一份，隔壁大姨家一份，自己留下一份，每一份就醬干塊那么大。外公外婆的善良及為人處事給村民留下好的口碑，使我終身難忘。可憐外婆過世時形銷骨立不忍直視，成了我心中永久的痛。

由于外公一家是“四類分子”成了賤民，他們低調行事做人，但政治上處處受壓。“文革”期間鄉里造反派隔三差五地批斗外公外婆，講他們是地主在舊社會婆剝削壓迫農民，都是些無中生有的一些套話，鄉民心知肚明，知道他們為人，沒有對外公外婆使用暴力。但是每次批斗都要弓著背低頭站幾個小時，對于二個老人也是一種精神上和體力上的摧殘，但是他們也習慣了，沒有為此而倒下仍堅強地活著。有一次批斗會上，一個年輕村民十分賣力，數落外公外婆的不是，批斗會結束已經是傍晚，外公剛剛喘口氣，忽然門外有一陣急促的拍門聲，外公一見是那個批斗他的年輕人，那個村民說他奶奶得了急癥，肚子痛的在床上打滾，外公二話沒說，帶上藥箱，飛速趕到他家。外公察看了病情講這是腸痙欒引起的，他拿出草藥叫家人煎水給她喝，并帶那個人到田間地頭去辨認草藥挖回家備用，他空著肚子一直忙到雞叫頭遍才回家，這樣的事情在外公身上經常發生。

外公外婆一生如影隨行，互相幫扶，共同患難，艱辛渡日。二人本性善良，體恤鄉民，特別是外公以自己博愛的胸懷忍辱負重，救死扶傷，造福一方百姓，受到了鄉民的追念。可是到了1969年我敬愛的外婆終于病逝，外公形影孤單，垂垂老矣，幾個月后他也辭別了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