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祥爹

只看該作者 · 2019-5-16 08:56:44

福祥爹

文/葉幸榮

在我童年的記憶中有一位既霸道又可愛的老人——福祥爹。

說起這個福祥爹也是話長。我是上世紀五十年代馬年生人。我家居住在徐橋鎮新民選區，家里有奶奶、父母、一個哥哥、二個弟弟和我及一個妹妹，共八口人。從舊社會我爺爺輩就在徐橋街頭擺攤做點小生意，解放后父親也是后來靠開雜貨鋪維持生計。從我記事起在街上過了幾年苦日子，到了1962年由于國家政策好，我家突然有了好轉，家里不僅繼續開雜貨店還開了一處軋棉花的店面。家里缺人手，父母請了二個舅舅和姑爺來幫忙，他們家住的地方離街上只有三四里路，早出歸晚，家里一下子熱鬧起來了。

有一天，我家突然來了一位又矮又瘦穿著灰布衣袿，搭著一個南瓜似的光皮腦袋，小小的眼睛滴溜溜放著亮光的小老頭，我頓時緊張起來。這個人我認得，經常破衣爛衫像游魂似的從我家門口飄過，我有點害怕。記得在生活困難的時候，母親見他可憐常常摸一碗咸菜與他。今天近距離注視，嚇得我跑去找奶奶，奶奶馬上迎上來將我攬在懷里對我說，孫女呀，這是福祥爹，是你大大請來幫忙看店的，以后還要在我家里吃飯哩，這個福祥爹呀人好著呢！奶奶一席話我頓時安了心，也就不怕這個福祥爹了。后來奶奶又告訴我這個福祥爹舊社會是個孤兒，一直無職業在街上乞討為生，但凡街上那家有紅白喜事、或開業慶典之類活動，他就去幫忙張羅，干一些放炮、敲羅打鼓之類的雜事，人家只要管他飯就行，喝醉了就昏睡街頭。他還幫人討債，人家不給錢他就賴著不走，他也不吵就坐在人家或倒在人家床上睡，你吃飯他也上桌，弄得人家毫無辦法，沒錢也得去借給他。所以街上的人沒有那個不怕他，也不敢惹他。

因為我父親是經商的，懂得經營之道，經常將徐橋的棉油、土布販到江西九江、南昌、上海等地去賣，并從那里捎回禮帽、拐扙、鞋襪、香皂、針頭線腦等時尚百貨，我家百貨用品新潮，天天顧客盈門。雜貨店忙時一二個人應付不了，為防失竅，父母請了福祥爹來照看店面，等于是請了一個保安。父母這樣做也是出于同情，知他的秉性，人是不壞的，有些事做的過頭也是出于奈，叫他看店能使他天天有一口熱飯吃。對父母的邀請福祥爹當仁不讓的答應，他對母親的關照也是感激不盡的，當然盡職盡責。他的職責主要是照看店面，晩上歇息上店門板，還負責給全家買早餐。有時我還未起床，福祥爹就送來了裝滿油炸春卷、蝦餅、油條、蘿卜丸子等我們最愛吃的早餐，一樣樣從鹽角籃里擺上桌子，全家及幫工十多人一起享用。時間久了我覺得福祥爹也挺好的，做事很踏實又負責。

他和幫工三餐都在我家吃，中晚餐離不開酒，中午喝酒由奶奶掌控，天天奶奶拿著酒瓶和杯子送給福祥爹，奶奶時常一邊倒酒一邊嘮叨：“福祥哦，中午喝滴酒啊！……”奶奶將酒斟在杯子里放福祥爹面前，他一見酒就眼睛發亮，見奶奶只給他一杯，馬上嘴鼓鼓的，像含著兩個球球似的，但又無可奈何。因為他一喝醉下午就不省人事了，所以奶奶對他嚴加提防。有一天中午父親碰到高興的事，可能是生意又大賺了一筆，破了酒規，福祥爹喝醉了在飯桌上睡著了。我坐在他對面，仔細盯著他的頭竟無一根毛發，頭皮黃黃的像一顆閃著亮光的小皮球，特別好玩，就過去拍拍他的頭說：“福祥爹你的頭好黃啊，真像一個小香瓜?！闭l知他一下子蹭的站起來，小眼珠瞪的溜圓，把桌子一拍，吼道：“那個讓你打我的頭？”我當時一下愣住了！奶奶知后趕緊說：“福祥哦，那是我的孫女不礙事，她是一個孩子拍一下你會長命百歲！”奶奶小腳急顛顛地往桌邊來。我看福祥爹酒氣撲鼻，小臉漲的通紅，也辯認不清我是誰了。這時奶奶拉著我往后堂去，邊走邊說，福祥哦，我搞滴蜂蜜給你解解酒啊！晚上父母叮囑我不能與福祥爹太隨便，怕他發孬脾氣，不認人的。

福祥爹也是每天早來晚歸，從不多言語，由于矮小枯瘦，像一個長不大的流浪兒童，他站在高個子顧客后面那是悄無聲息，雖然形象逗趣，但他看店從不怠慢，在店里面走來走去，兩手直甩，小小眼睛象鷹一樣的注視著顧客的行為，我父母用他看店的確是人盡其材，選對了人，他來后店里從未出現過閃失現象。

光陰荏苒，物是人非。由于歷史的變遷，68年只有14歲的我隨家下放到農村，幾年后我招工了。忙碌的人生我對他的去向一無所知，今天追憶福祥爹也是對他的一種緬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