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鄰姑大

只看該作者 · 2019-6-14 20:24:43

街鄰姑大

文/葉幸榮

徐橋街上有個默認(rèn)的習(xí)俗，只要是左鄰右舍人家的女兒，小輩的都喊她姑大。在我心中姑大這個稱呼挺親切的。我們新民選區(qū)居民劉福英就是這樣一個角色的姑大。

在我的記憶里她一家是一九六零年從太湖縣城遷到徐橋街上的。當(dāng)時她家租住在我家附近。她做街旁小生意，在家門口擺了張長方形的架子，架子上的涼缽里裝了炒熟的瓜子，五分錢一小酒盅，大碗茶兩分，女孩扎頭用的各色頭繩五分錢一尺。

姑大中等身材，微胖，面目慈善。三個女兒，大女兒吳桂枝是個啞巴，二女兒吳金榮十六七歲，三女兒吳鳳榮，和我就讀一個班，我們是鄰居又是同學(xué)，經(jīng)常在一塊玩。我經(jīng)常去鳳榮家，開始姑大對我好象并不陌生，無半句客氣的話語，就象對她女兒鳳榮說話一樣，這讓我有些失落！姑大不喜歡我？我大大咧咧的性格讓這種想法只是瞬間即逝。俗話說，好漢難養(yǎng)三口！不諳世事的我哪里知道中年的姑大是靠賣門口架子上的三樣?xùn)|西來維持一家四口的生存……

六八年下半年我家下放到農(nóng)村后，姑大家也搬租到中街。那時上街賣柴賣草經(jīng)常走她家門口，姑大只要看到我必然喊我進(jìn)她家喝茶，走時她會抓一把瓜子放進(jìn)我的口袋讓我在回家的路上吃。嘴里說著，哎，小小年紀(jì)，做男勞力的事。

有一次，上街賣草，購草的主有事沒按時間來，本該上午十點左右結(jié)束的，直到下午二點多才把事情辦完。扁擔(dān)頭上掛的繩索扛在肩上晃悠著路過姑大家門口，她一我就喊，幸榮，今天的草到現(xiàn)在才賣完哪？我說，是的，姑大。她說你沒吃飯吧？我說回家吃。她說，都半下午了，到家還有幾里地，等下把胃餓壞了，到我家來吃吧。我說，不了姑大，到家很快。她說你這孩子怎么了，不是以前的幸榮啊？我不是你姑大啦？快進(jìn)來！見姑大這樣的熱情相邀我就進(jìn)了她家。她給我倒茶，說你休息一下，肚子餓壞了，正好中午有剩飯我用雞蛋炒給你吃。我說姑大放滴糟，我也就不客氣了。姑大說，好，放滴糟當(dāng)鹽。很快，她端來一大碗噴噴香雞蛋糟炒飯，又拿來腐乳和咸缸豆。見此，饑餓感突然而至，我大口吞咽著。她看到我狼吞虎咽的樣子，忙說，慢點吃，喝口茶。不一會一大碗飯就風(fēng)卷殘云似的吃進(jìn)肚里了。我又咕咕地喝了一碗茶突然直打嗝。她見我這樣，說道，餓過頭了！小小年紀(jì)本該是在學(xué)堂念書卻下鄉(xiāng)干起了農(nóng)活，咳！造孽啊！姑大講這些話時我見她眼眶淚水閃動，連忙說，姑大我現(xiàn)在習(xí)慣了！我奪口而出的這話像是在安慰她。姑大一邊講著聽著一邊給我倒茶，吩咐我將茶水一口一口的趁熱喝了就不打嗝了。過了一會果真嗝止住了，肚子也飽了，人立馬有了精神。我站起來對她說，姑大我走了，多謝了！她說你這孩子港么事話，一碗飯算么事？你還要港多謝。我是怕你太長時間沒吃飯，把胃餓傷了，鄉(xiāng)哈沒得歇，你上街又賣柴又賣草，沒個好身體就難吃苦啊。此時姑大深情關(guān)切的話語像一股熱流溫暖了我的全身。多好的姑大啊！我心中默念感恩著，她對我就像對她女兒一樣的百般關(guān)愛！

又一次上街，是買東西，突然肚子疼，正好離姑大家不太遠(yuǎn)，我忍痛快步往姑大家奔走，還沒進(jìn)門就喊，姑大，在家嗎？我肚子疼！姑大聽見即應(yīng)，在家在家，是幸榮吧？她急忙從里屋出來。姑大我肚子疼，我大聲喊著。她忙拿把矮木椅讓我坐下，看我手捂肚子蜷縮著在椅子上，說，你這是胃受涼了，我去給你炒鹽敷肚子再沖點鹽水喝了就會好，不礙事的。她忙著去廚房炒鹽，過一會就給我端來了一小碗鹽開水，吩咐我將碗中鹽水趁熱喝下去，很快又拿來炒的鹽包給我敷肚子，她做完這些又從房間給我拿了金榮姐姐一件夾衣披在我背上……姑大忙碌不停，我頓覺暖意融融，慢慢地身上開始熱起來了，頭上開始冒汗，肚子也不疼了，腰能坐直了，真是神奇！姑大問，好滴啵，我說好多了。姑大說不要急著走，等汗干了再走。

那些年街鄰姑大對我的關(guān)心也許是雞毛蒜皮的事兒，但對我來說是烙在了靈魂深處。前幾天和姑大的女兒鳳榮微信聊天才知道她很小時父親就因病去世，那時她母親才三十出頭也未改嫁，使我更震驚的是啞巴姐姐不是她父母生的，而是一個無父無母的孤兒，在她媽收養(yǎng)時就是個啞巴。姑大三十出頭的年紀(jì)就守寡，帶著倆個嗷嗷待哺的孩子，沒有一分錢的固定收入，在那樣艱難困苦的歲月里還收養(yǎng)一個無父無母的殘疾孩子，僅靠一個小攤維持一家四口人的生活，這是多么的不易呀？我思潮涌動，感慨萬分！姑大呀姑大！您就是人間的圣母啊！您寬廣的胸懷和善良仁慈的大愛不僅溫暖了我的心，你的德行必將被后人廣泛地傳頌！

——這就是徐橋街上的老人，我的街鄰姑大！